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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苏权将军和“红军的亲人”的传奇故事

发布时间: [2010-08-19 22:56:13]

雷阳松  刘济平
 
     秀山老区一个普通的小小山洞,曾经救了一位共和国的将军,他就是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的段苏权。该洞位于重庆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雅江镇车田村,1983年被该县人民政府命名为“红军洞”。
     那是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秀山是黔东革命根据地的一部分,红军来到秀山,唤起民众,开展武装斗争,建立苏维埃政权。当时曾经建立了坝芒、枷档河、巴盘三乡的苏维埃政权。这给秀山人民带来了希望和光明,在那血与火的峥嵘岁月里,军民团结战斗,打击和动摇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谱写了秀山老区革命史上的光辉篇章。
难忘的岁月  不知姓名的伤员
      1934年10月,红二、六军团在酉阳南腰界会师后,黔东特委决定组建黔东独立师,作为掩护主力红军转移,任命王光泽任师长、段苏权任特委书记兼政治委员。在红二、六军团主力挺进湘西的同时,黔东独立师也离开了南腰界,向相反方向迂回,活动于土门、铅厂、杉子坡、天堂、来安营、铅厂坝一带,伪装成主力,迷惑、牵制敌人。11月,独立师主力向梵净山进发,在梵净山腹地护国寺一带,安营扎寨,准备迎战几十倍于己的敌军。不久,黔军李成章部随即跟踪进逼,当地民团也配合白军频频进犯,几乎每天都有战事发生。随之,李成章部在地方民团的配合下,集结重兵,分三路合围梵净山,但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弹药将尽,伤亡严重。为了跳出绝境,保存革命力量,独立师决定退出梵净山地区,向松桃方向突围。在撤离梵净山阵地后,经释佛台、棉絮岭、大尖峰、金刀峡,翻越海拔2500米的梵净山顶,到达江口马槽河,处决了土豪张老喜、张思瑞。然后到达松桃的寨英,捉住了黔军柏辉章部催办军粮的两个副官,同时还打了孟溪区公所,缴获步枪14支、子弹200多发,途经大路河又打垮了当地民团。然后进入秀山境内的双峰、兰桥等地。占领兰桥后,立即向邑梅(现梅江镇)方向派出侦察,掌握敌情。邑梅是秀山南部重镇,驻有敌保警中队30多人,乡丁10多人,企图拦截红军。独立师从兰桥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邑梅镇外的制高点—飞山庙,立即向镇上发起攻击。战斗打响后,敌中队不堪一击,怆惶向县城方向溃逃,红军一举占领了邑梅镇,处决了土豪吴二毛,将没收的盐巴分给当地穷人。战斗中,政委段苏权带领通讯班战士,冲到邑梅中街,遭到了乡丁阻击,一颗子弹打穿了段苏权的右脚踝骨,失去支撑,倒在地上,不能动弹。通讯班长李通珍和几名战士,背着段苏权继续东进。天黑时抵达迓驾附近的石号坡,又受到民团麻秀臣部拦截。敌我双方在天昏地暗、细雨蒙蒙中展开激战,在团长马占山的掩护下,王光泽师长带着红军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担任掩护任务的一个排和团长马占山以及背负段苏权的红军战士均壮烈牺牲。
     此时的段苏权已是奄奄一息躺在田梗上。第二天清晨,有人早起出去割牛草,回来说:“园梗脚的那边草丛里躺着一个受重伤的人,动都不能动啦”!有的人好奇就去看热闹,当地有一个裁缝叫李木富,听说这个事,也赶紧跑去看。到那里一看,果然有个不能动弹的伤员躺在那里。恰在这时,迓驾的几个团防也过来了,他们正在搜寻昨天在石号坡被打散、打伤的红军。见到有人在看闹热,过来一看,是一个还活着的红军,马上就要杀他。在这危急关头,李木富就站出来说:“莫杀他,他脚杆是打断了的,不杀他也要死,你何必欠一条人命呢?”团防不听,折下枪上的刺刀就要杀,李木富急忙去把刺刀档了,阻拦说:“莫杀、莫杀”!他因为在迓驾团防那里给他们缝了一个多月的衣服,个个都认得他。有一个团防就说:“你和他是那样亲嘛,你不许杀”!他回答说:“我和他没是哪样亲。他年轻轻的,又是快要死了的人,你杀他有哪样用嘛。”那团防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答应“你说莫杀就莫杀。”团防还不甘心,又在伤员身上到处搜,结果搜得一颗手枪子弹、一块光洋,一张符号,然后又脱掉他的衣服裤子。团防一看符号惊奇地说:“咦!他才18岁就当官了。”李木富赶忙说:“你莫去管他当哪样,那些东西,你们当团防的,拿去就是了!”这样讲来讲去,团防总算是走了。团防走后,他急忙把伤员从草丛中背到离家不远的灵官庙里,又对他说:“你在这里睡起,我跟倒(立即)就给扯稻谷草来铺,这是路边上,你饿了可以向过路的人讨,晚上我给你送饭来。”他在庙里大概睡了两天。村上的有些人听说这个事情,都在为李木富担心,并对他说:“你背过来的那个伤员是个红军哪!要是江西(江西村)那个杨老光(甲长)晓得了,会拿你到乡公所去关起的,那该怎么办。”李木富灵机一动,是得想个办法,换个能藏住好伤员的地方才行。正好当天是晴朗天,当夜又是月光夜,然后在人深夜静时,来到灵官庙,背起伤员就走,一直把他背到他家屋后面的一个小山洞里。洞周围树深林密,外人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然后在洞中铺上厚厚的稻草并对他说:“你在这里睡起,千万莫要出去,早晚我来给你送饭。现在我就给你拿药来上起。”就这样,段苏权就在洞里藏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由于伤口化脓,李木富就到青山坪(小地名)一个药师(中医)那里,花了一吊铜钱,买了半碗面面药。药买回后,立即就给他上起。由于李木富为了生活还时常要出去缝衣,在家时都是他亲自去送饭送水上药,不在家时就交待家里人去办。经过一个多月的治伤、调养,逐渐能动了,他就趴着岩坎上(岩石上)的树慢慢地爬下来了。并把掉在地上的树叶子拢成一堆,就在上面睡觉,吸收阳光和空气。又过了几天,他靠扶助物能勉强站起来,就慢慢的走动一下,李木富就与他商量说:“你勉强走得了还是走的好,那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不忍心让你走,万一让人晓得了,他们(团防、乡丁)肯定要再来杀你,到时我再保也保不了你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请你也要想宽点。”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于是就给用木棒捆了一个脚马,伤脚可以踩在上面,帮助行走,并让他装着象讨饭的样子,慢慢地走出去,正好送到离家不远的寨邻苏仕华家处,苏家正请有木匠做工,看到李木富做的脚马,怕使用不长,苏仕华马上就叫木匠重新做了一副牢实的“F”形拐杖,这样柱着苏仕华做的拐杖就离开了救命之地。直到这时,双方都不知道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大约过了半个月左右,李木富去茶洞赶场(赶集),看到了被救伤员。见到恩人,格外激动,感恩的泪水顿时流下。李木富把身上仅有的一百钱又给了他,并告诉他慢慢往底下(指花坦、保靖、永顺一带)走。不知又过了多久,李木富的同村相邻,去花垣做生意回来说:“你救的那个跛子讨饭下花垣了,我在花垣街上看见他了。”从此以后,再无消息。
历尽苍桑  柳暗花明又一生
     再说,段苏权与李木富在茶洞最后相见后,他的伤口无药医治,一直未能愈合,而且化脓溃烂越来越严重。柱着双拐也不能走了,就找了一个土地庙住下,躺在一个角落下,成了一个十足的乞丐。自衣裤被团防扒去之后,就只剩一条旧裤叉了。风吹日晒,日磨夜滚,已经破损露出腚来了。一位老乡见他十分可怜,送了他一条旧麻布片,这可救了他的急,白天不用光着身子了。在阴冷的土地庙里,晚上也可多少挡点寒。最糟糕的是右脚上的伤口老流血化脓,久而久之他的左脚也被感染化脓,最后烂掉了三个脚趾。在土地庙被人驱赶,认为一个双脚化脓的乞丐污染了神灵,他只好去镇上天王董上的天王庙去安身。在天王庙又被丐帮驱赶,他只好在一个肉摊下过夜,白天坐在场口上讨钱。由于他的惨象比别的乞丐突出,容易得到善良人的同情,给钱的人相对多一些,这样就引来了其他身体好的乞丐的欺负,不但捞不着钱,甚至危及到生命。这样他就决定不讨钱了,只讨点残汤剩饭,维持生命。
      回想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威武雄壮的独立师,久经战场的师政委,如今已沧落成为一个连维持生命都艰难,还要遭人嫌的乞丐。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才十八岁啊,……。
      一天,一位老乡把他拉到一个墙角说:“跛子,你快走,他们要把你扔进河里去喂鱼。”他反问说:“谁要害我呢?”老乡悄声告诉他:“团总。他知道你是红军,怕你长了,会勾引红军来造反,他对团丁说,要把你扔进河里去。这事关生命攸关的大问题,你必须立刻离开茶洞。”
段苏权历尽千难万苦,九死一生,挣扎在死亡线上,一路乞讨,两年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湖南茶陵县。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养伤痊愈后,直到1937年,他得知“西安事变”和红军东渡黄河抗日的消息,于是马上收拾行装,告别家人,去寻找自己的队伍。走到太原,恰巧遇到了当时驻在这里的八路军办事处主任,他的老上级任弼时同志。任弼时见到三年来杳无音信的段苏权,突然出现在面前,不由得大吃一惊地说:“段苏权是你回来了?我们在陕西铜川县陈炉镇的红二方面军党代会上已经给你开过追悼会了,原来你还活着,好好!”从此以后,又投入到了抗日战争的艰难岁月之中去了。
      八年的抗战结束,又经历了三年解放战争,建国后的1955年段苏权被授予共和国少将。一直到1983年10月,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成立之日,特邀了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政委的段苏权同志参加盛会,又回到了49年前浴血战斗过的地方。
一到秀山后,就告诉安排时间去探寻多年的救命恩人和藏身养伤的山洞。在繁忙的活动安排中,挤时间来到迓驾、雅江一带地方,走村串户,查看了5个山洞都没有找到。由于公务催促,段苏权同志只得遗憾地离秀返京了。但在离别前,他再次动情地给县领导讲述了当年养伤的一幕幕情景,更加细微地介绍了养伤山洞的地形环境,恳切希望再帮助查找。
      不久,查找救护红军战士的消息,传到了雅江乡车田村土家农民李木富老人的耳中,他激动地忙叫大儿子李芝全立即给县委领导写了一封信,信中回忆了当年救护红军战士的全部经过,并在信中热情邀请老红军到他家去作客。秀山县委接到李木富的信后,立即派县委党史办的同志专程前去雅江乡核证落实,终于在车田村找到了救护过红军的两位土家族老人:84岁的李木富和94岁的苏仕华。
     1984年4月秀山县委、县政府为了表彰李木富老人49年前不顾个人安危,救护身负重伤红军的感人事迹,赠送了“红军的亲人”五个大字的挂匾,并将李木富家屋后的山洞命名为“红军洞”。1984年2月9日段苏权同志从北京写信给秀山县委的信中,一段感人肺腑的话语:“当我险象环生,生命攸关的时候,秀山县雅江乡车田村李木富等老乡,隐藏了踝骨重伤的红军,送饭、送草药、药汤,还给百文路费;苏仕华老乡给我做了两根F字形木杖。
     洞后月余,终未被敌人发觉,既延续了我的生存,又提供了赖以行走的条件,他们担着风险,生活贫困下同忍相济,确实创造了绝处逢生的机会,做了转危为安,化否为泰的大事。虽则出现在对待我个人身上,实是拥护和热爱红军的壮丽诗篇,象这样的老乡,有成千上万,他们无愧于红军的恩人的,理所当然地会受到新社会的尊敬和爱戴。”但遗憾的是,李木富老人在1985年逝世时,也未能见到被救过人的面。
无独有偶  梦想不到的奇遇
     当年在梅江街上打伤段苏权右脚的乡丁叫杨光和。段苏权来秀山参加盛会后,去梅江查看当年受伤地点时,陪同人员告诉他,当年打伤你的乡丁杨光和,刚从新疆劳改回到梅江才7天。段苏权听后,大吃一惊,真是“冤家对头啊”,好象老天有意安排似的。段苏权来到49年前邑梅街上,仔细看了当年战斗过的地方。走到中街,他兴奋地指着梅江西南角方向说:“是了是了!那时我带一个通讯班走在最前面,从那边(南街)来,正走到这里,隐蔽的敌人突然开枪射击,我受伤倒下,还不知道子弹是由什么地方发出的,也没看见敌人。”这一系列疑问都需要得到证实和搞清楚,老天开眼,给送来了杨光和这么一个活材料。他特别告诉陪同人员说:“叫他来谈一下,我亲耳听听。不过你们不要介绍我的身份,不然他害怕,不敢讲真情。”他要面对面的向杨光和详细询问这些,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疑问,倾刻间就要得到了破解,这使他兴奋、激动。梅江区委会会议室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走了进来,区委同志要他把当年在街上开枪打红军的经过说一遍。他不知交待了多少次了,熟练倒背如流。他说:“当时我在邑梅镇公所当班长,是何良臣镇长的马弁。红军来那天,我们正在镇公所打麻将,何镇长在床上吸鸦片烟,听到卫兵尹树清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土匪进街了!”我立马把牌一摔,接过卫兵的步枪,跑出禹王宫镇公所大门,躲在一个油粑粑灶背后一瞄,果然看见打南街那头来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挺怪,长袍短褂,穿得又烂又不整齐,一个个精神却很足。那时候也不知道是红军,只说“土匪”来了,上头叫我们打,我就打。我瞄准队伍前头走来的几个人,距我有七八十米远时,抠了火。也怪我枪法好,打三枪倒了两个,那队伍哗一下就往后撤,绕道从左边迂回冲进院子。打倒的两个人,有一个人死了,被抬到后山坡的飞山庙大树下埋了。另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抬那里去了。当时我见队伍撤退了。忽然后山坡上响起了机枪声,子弹在我周围呼呼叫,吓出我一身冷汗。啊呀,这才明白不是什么土匪,是正规红军来了。因为早有风声说红军要来,红军边打边退,把乡丁孙云青打死在一条田坎上,我吓得掉头就跑,屁滚尿流,捡了一条命……。”杨光和讲完,段苏权问“你们修有工事吗?”回答说:“没有。”又问:“你是站着打的,还是蹲着打的。”回答说:“躲在油粑粑灶边蹲着打的,左边还有一个面摊子作掩护,所以我看得见红军,红军看不见我。”段苏权突然高兴的说:“啊,对了!当我们撤退时,没见人,只见一些掩护体。”杨光和一怔,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将军是当年黔东独立师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他虽然劳改了十五年,心里仍有些忐忑。好在他还不知道这位面对面的将军,就是他当年开枪打伤的那个红军。他的这一枪,至使段苏权遭受了人间地狱般的苦难。怎能使他的心不动呢?他急切的又问:“你是用什么子弹打的呢?听说那位伤员的右踝骨都被打碎了。”这一问不打紧,杨光和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觉得眼前这位将军非常蹊跷,似乎与自己有点什么关联,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敢问,只是老实交待:“我是用在衣服上擦过的子弹打的,打进肉里准开花。”段苏权49年来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情由原因也得到了证实,了却了一桩心事,也不再问什么了。段苏权对陪同人员特别交待:“你们要把党的政策给杨光和讲清楚,打消顾虑,不要使他害怕。我是来看看过去战斗过的地方,流过血的地方,来调查征集这一段史料,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两军交战,必有伤亡嘛。”杨光和事后得知与他面对面对话的将军,就是他当年开枪打伤的红军,感动得不已,逢人便夸:“我这个罪人,打伤了段政委,他那么大的官,还客客气气地和我谈话。共产党真是伟大,老一辈革命家大公无私,不记私仇,不泄私愤,了不起,我敬佩万分”。